送走盛暄后，萧鹊并未当即回自己的院落，而是带着碧云前往周氏住处。
周氏正在因自己弄丢了那可能让侯府覆灭的少年而忧心，她一宿未睡，这会儿脸色倒是真难看而苍白。
“不知道嫂嫂是否已经将世子安排之事处理妥当？若是处理不好，只怕也是因嫂嫂年纪太轻，为了侯府，咱们还是得打道回府，将此事告知母亲才行。”
萧鹊笑着将周氏曾经对她说的话重复给周氏，周氏脸色惨白：这件事若是被婆母知道，自己还不清楚要吃多少磋磨！
她咬咬牙：“此事我已经处理妥当，就不麻烦弟妹你操心了。”
“当真吗？可我身边的碧云不知为何同我说，昨夜起夜解手，看见一个黑衣人，带着那少年从嫂子的院子里离开了。”萧鹊对周氏紧追不舍。
她今日来，就是为了无中生有，拿捏住周氏这个把柄。
周氏既然不想被白氏处置，在此事上便必然有所隐瞒。
每一次撒谎背后，都要用更大谎言来周全，日复一日，迟早她能步步将周氏手里所拥有的权利蚕食殆尽。
萧鹊眯着眼：“我心里放心不下，还是觉得要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啊。”
周氏连忙开口：“此事不必与母亲说！我自然处理妥当了！”
“哦？当真吗？”
看着萧鹊好整以暇的神情，周氏骤然明白过来：自己这个弟妹啊，是要以此勒索自己。
周氏虽然不情愿，但又没法拒绝。
毕竟割让出一些好处与被自己婆母惩罚丢脸面两者互相比较。
还是前者更能让她接受。
“说吧，你要什么？”周氏忍痛开口。
萧鹊也不客气：“回去后，嫂子要将厨房与茶水房的辖管交给我，世子的身体你也知道，若是我不能亲自盯着世子饭食，我实在放不下心。”
周氏暗自嗤笑：到底是年轻，在后宅里头当正室，还想着那点恩恩爱爱。
茶水房与大厨房虽然是要紧的差事，可也不是那么好管的，再者，马上又有一件大事要落到侯府，到时候茶水房与大厨房便最为忙乱。
一旦出了什么岔子，自己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将这两个权利收回来？
思考至此，周氏答应得便极其痛快：“也好，等查完账回去，那两处的管事，自然会叫来让你见见。”
“对牌与账本也会一并交给你。”
离她们回京还有一段日子，自己大可以提前让人回去做出假账，到时候，自己这个弟妹，就算想查账，也查不出来什么。
萧鹊却想着去年账目的事情。
如今可能阻碍她的人已经送走，接下来便是清算的时候。
鹿泉庄的庄头因账目的事情，至今仍旧未被放出。
萧鹊便以为周氏分忧为理由，开始带着碧云与沈玉容在庄子内四处走动问询。
她们有意避开那些生活相对富庶的佃农：毕竟所有佃农明面上要交的租子应当是一样的。
分到的田地，在明面上看，也应当相差无几。
但若是有人格外富庶，那便往往意味着，对方与某些人狼狈为奸。
在此期间，周氏也隐约察觉到什么，几番催促萧鹊出发。
最后萧鹊反而生出了别样的灵感：她让碧云给周氏的饭食里小小的下了些巴豆，周氏腹泻，难以行动。
如此，又拖延了几日。
而在周氏即将康复的前一晚，萧鹊终于有了头绪。
“您的意思是，去年虽然有洪灾，但意外借地势，有了一片不错的湖泊，在里头饲养草鱼，反而收成比往年更多？”
萧鹊在自己的屋子里，与一位约莫五六十岁，姓喻的婆子说话。
喻婆子虽然年纪不小，却意外的还算耳聪目明，反应也极快：“是，不过那年也死了不少水灵灵的小媳妇大姑娘。”
“村子里有男人说，女人阴气重，养鱼最好，您也知道，这世道，愿意把女人当人看的，实在不多。”
“当时山洪还没走干净，外头还危险，但鱼塘不能没人守夜，所以就死了不少。”
喻婆子话里话外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
但是听她诉说此事的几人，除了碧云之外，都皱起了眉头。
就算当时守夜确实危险，又怎么会好端端的死了那么多人？而萧鹊更为敏感地捕捉到一处困惑。
“既然当时这些草鱼的生意好做，那是否有人来村子里收鱼？那些女子们开始守夜，又是什么时候？是在鱼贩子来之前，还是来之后？”
萧鹊也是经常在村子活动的女郎，自然清楚，像这等村镇里若是有什么东西，骤然产量大了些，仅凭村镇之人无法贩卖，便会去外头寻一些酒楼，或者专门做这些生意的摊贩来村中收购。
而鹿泉庄这等本就是被京都侯府厌圈养的庄子，纵使有贪污，可能也会想法子多赚一些钱。
所以带贩子来村子里收购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情。
而失踪的人口仿佛都是些长得好看的年轻女子，便由不得她不怀疑了。
“夫人这么一问，老婆子倒也想起来了，那些年轻的媳妇跟闺女们去鱼塘守夜，便是在那些鱼贩子来村子里之后。”
喻婆子这么一说，萧鹊的揣测便落实三分，她继续问道：“那些去世了的女子们是不是容貌都还生的不错？”
喻婆子颔首。
萧鹊与沈玉容对视一眼，俱是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冷意。
只怕那些女子们不是死亡，而是被某些人勾结，所谓的鱼贩子卖去做皮肉生意了。
皮肉生意虽然不为世人所容，但收益巨大。
这等数额巨大，又不能为主家所见的收入，庄子上的人自然是要手忙脚乱进行遮掩的。
事情一旦闹出来，按照本朝律法，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。
但这件事只是如今被周氏看管的庄头一人做下的吗？还是额外有谁插手其中呢？
萧鹊思考的同时，让碧云先送喻婆子离开。
只是碧云才走出门，屋外便骤然燃起熊熊大火。
“夫人不好了，咱们院子里走水了！”
